秦没煮酒

如果你欲爱,如果你欲吻,如果你欲将头颅抵住某人的下颌,我说好,好,都好。我都写。
煮酒论英雄,那没煮酒呢……?
那就嗑嗑cp吧。
翻译:这个号写cp同人。

坠落

徐英子×林浩


为这段故事提供一个支点。有关因果,有关羁绊,有关冷淡不知味的情愫。


来晚了。问就是写得慢……

全文7k+,尽量贴原人设,但微ooc不可避免

相对原剧情略有细节的改动








两条各自奔赴的直线,虽然只有那瞬间,但也是不可置疑地相交过。




  1. 鸟儿一样自由(1)


我要像鸟儿一样自由。徐英子头埋得很低,左手紧紧捂住字面,一字一顿地写下。不是有多害怕被人看见,而是习惯了摆出蜷缩的防御姿态。


“哎,英子,借块橡皮。”她迅速合上本子,慌慌张张翻起自己的笔袋:“啊……橡皮,”她终于抬起自己的头——父母反复告诫过她说话直视对方是礼貌——递了过去,说“给你。”


林浩善意地略过徐英子的局促,说了句“谢谢”就转回自己的位置。几分钟后,他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后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他心里轻叹说:“英子,谢谢你的橡皮,”他有迟疑,但还是借着话茬道,“那个,别总是弓着腰,把脑袋靠桌子那么近,”英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怯生生地盯着他。水濛濛的,小鹿一样。林浩在警局里长大,什么三教九流没有领教过,但看见这样纯净的眼神的时候倒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举起手来,做出一副投降的样子:“不是想装老妈子训你。”


看着林浩煞有其事的样子,英子愣了一下,眼睛就弯了下去,噗嗤笑出来,目光里的林浩像是有点恼,自顾自嘀咕着“有什么好笑的”,她却觉得更有喜感了,笑个不停。


“反正!我说,英子,你别绷那么紧。”最后林浩挤出了这句话。


她垂下了眼眸,拢了拢鬓角的发,好像不经意回:“嗯。谢谢你了。”


林浩再转过头去时,她挺拔的后背,美得像一株支伫的百合。





警笛在空气里一圈一圈的震荡,林浩听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尖锐过。满满的全是讽刺。之前这是他昂扬的号角,在恶的面前振聋发聩,现在却幻化长矛刺向自己。越听越怒火中烧,越听越越听越觉得无力。去打抱不平,现在却像丧家之犬被抓在这里。像什么警察。他嘲讽自己。


在被情绪掠夺过的脑海里,本该空无一物,却又在记忆中择出了那件小事。她的笑容早在时间的洪流里模模糊糊,只有与眉共成小小月弧的眼还是清晰。他突然记起,好像再见她之后,她从来没有露出那样的笑容。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吧。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呢?安静的、总是认认真真在那里做习题,成绩不错。她内向,但绝对算不上孤僻,有几个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朋友,待人和和气气,和谁都不起矛盾。不张扬的好,也不张扬的怪,汇合着所有普普通通的特征,被背景同化,渐渐透明。偶尔你会忘记班里会有这样的人,她会宽容腼腆地笑笑,原谅你的遗忘。林浩跟谁都能打成一片,所有人都戏谑地叫他“林爷”,但前后桌好几年,她也只会小声说一声,“嗳,林浩。”


再然后呢?这个女孩很简单,一眼就看得到清澈的底,但他连她有个差很多岁的弟弟都是后来才知道。


她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说,哦,英子,我记得你。那时候,虽然并非是忘记了,只是人与名突然无法对上号,但他说谎了。


他很愧疚。


这样纯粹的女孩,他只想尽力帮她多一点点,混不吝的林大警官,大喇喇喊李成阳儿子的林大警官,在她面前挤出的肉麻让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来可以更上心一点。


“徐英子是谁?”


“是我高中同学。”


现在她死了。




  1. 仪式


她在打电话之前排演了无数次。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但再急也无能为力,她和林浩没那么熟。虽然他能不带姓的地喊自己的名,但这能证明得了什么?这不是亲昵,只是高中里大家都认可的代号。


高中毕业典礼后,虽然成绩还没出来,林浩要去警校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大家起哄着林浩以后苟富贵无相忘,他也是满嘴地打包票,以后在绿藤遇到什么事,只管找我。徐英子和几个比较要好的女生在旁笑而不语。她知道这是场面话。但她现在只能寄托于他还能念及这点同窗之情。


问来的电话号码输了又删,删了又输,那11个数字几乎烂熟于心,徐英子还是没有拨出去。


该叫他什么呢?林警官吗?她思来想去——算了吧,还是叫林浩吧。




  1. 重逢


真的是,好久不见。高中毕业之后都没见过。


其实绿藤也不算大,公交车20站就能从这头到那头,说不定哪天要是开马拉松比赛,只要绕着绿藤市区跑个小半圈就行。甚至林浩待的警局和徐英子的大学离得也不远,都在一个街道,直行转几个弯就到了,可奇怪的是,好像只要大家没入人群,无论有多近,都会彻彻底底消失踪影。


但徐英子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把她那个没什么不成器但没什么坏心眼的弟弟徐小山从警察局捞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认识了林浩,否则这个人情社会连个门路都找不到,她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嗨。”林浩说。


      “嗨。”徐英子说。


寒暄了几句,事情的大体情况已经了然,徐英子就没说话了。几根手指缠来缠去,却浑然不知。几欲说话又把话堵在了嗓子眼,这种茫然的焦虑下,没人能猜到她到底有多害怕。又一次,她哑下去想说的话,林浩接下话茬,安慰道:“有什么你只管讲。你别急。”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是面颊上的裂痕。


“等会我带你去见胡所,就是他接手这个案子的。”他接着说着。





徐英子的跳楼不是林浩见过最血腥的案件,甚至都排不上号。


但是这样一个夜晚,被一个又一个关于徐英子噩梦惊醒,梦见她倒在血泊里,后脑勺扁了,秀气的五官也面目全非。不是害怕,而憎恨。憎恨这个梦曾真实出现过,憎恨自己,在梦里都救不了她。他不是天神,不是英雄,不是骑士;甚至不是一个好的警察、一个见义勇为的普通人。他只是一个连话语都逸散、传达不到的——


“英子!”他飞速冲上楼梯,喘着粗气,扯着嗓子用最大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别!”


那双眼睛,笼着层水汽,水濛濛的,不带任何生机,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伤心,没有绝望。它直直的盯着林浩,他一时间毛骨悚然,接着看见了她的嘴嘎吱嘎吱上锈似的打开,没有声音,但却几乎撕裂了林浩的耳膜。


她说:“别救我。”


腾空坠落其实是一个相当快的过程,但在林浩眼里一切都放慢了五十倍速,他看看徐英子慢慢跨过栏杆,慢慢掉下来,于是伸出手去接,自己的身体却更是迟缓得可怕,他看见半空中的徐英子空洞的表情,某一刻,她好像在漂浮。这个场景和他某个掩埋在深处的记忆重合了——他借橡皮的时候偶然看见徐英子写得句子:我要像鸟儿一样自由。


他记起来他曾匆匆瞥过徐英子另一面了。一个倔强、蓬勃的一面。


为什么?




  1. 树与飞鸟


从胡所的办公室里出来,徐英子仿佛经历了一场没有抢劫犯的打劫。五万块,她全部家当都不值五万块。存折里有一万块,那不能动,那是给父母治病的,其他这些年零零碎碎的小存款也只有五六千。这些年也没几个可以借钱的朋友,就算低下头挨个借,也不可能又这么多。不是没有想过去网代,但她根本没法办下大额。


徐英子脑子还有点混乱,但是有一点她很明确——小山不能进去。他只有十九岁,还在上学,入狱的风险,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担不起的。小山的未来会变成一片废墟,父母尚还受着病痛折磨,再经不起各种精神打击和流言蜚语了。


上个月,小山还兴冲冲拿着新领的工资给她买了新裙子,信誓旦旦要养自己,这个月怎么就变成了敲诈勒索老板的罪犯了?——现在想起来完全恍若隔世。


只能靠她了,得坚强。她一直觉得自己长成了棵树,而小山是这棵树上另一个枝桠,努力向上拔高抽枝。但这不是树的使命。树在土地之上舒展出挺拔的美好,那只是表象,你要潜入到泥土里,看盘桓交错的根,深深扎入土地的模样。紧紧抓住土壤,这才是最重要的。她也曾看过苹果树和小男孩的故事,看见最后奉献了一切一无所有的苹果树,作为一棵树,她是伤感的。但她又很奇怪故事里她不是一棵树。她以为的循环是,泥土滋养了树,而树最后倒下成为泥土,再养育一颗树。土壤不丰饶也不贫瘠,树不高大也不会病怏怏。泥土和树一层一层同化叠起,再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到最后什么都不会变,永远都是一小片土壤、一颗小树。


安安稳稳的小树掩藏在树林里。毫不起眼。连偷吃果实的小动物都少有光顾。但小树可以看见来回奔跑的獾,缓缓绽开的花朵,日出日落,天空的云卷云舒,和另一边的枝桠说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一棵树,只要待在原地就行,至于别的,与她的生活通通无关。有一天她遇见了一只飞鸟,树嘛,当然遇见过无数只鸟,她见惯不怪地小声打招呼:


“嗨。”


“嗨。”


“你是什么种类的鸟呢?”


“我会成为鹰的。”


“会?”树疑惑了,“为什么是‘会’呢?一切都是确定的。”


鸟儿摇了摇头,觉得树真是古怪:“你只是出现了,然后混沌地想象自己的模样。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一棵被土地养育的种子?为什么不是被狐狸窝在胸口一只幼崽?为什么不是被海龟埋在土里的一颗蛋?为什么不是天空里的一个小冰晶?你真的是一棵树吗?”


树突然觉得自己的模样模模糊糊。


“那你要去哪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更高的地方吧。”鸟突然一个俯冲,把树吓了一跳,树叶都沙沙颤动,一只鬼鬼祟祟的黄鼠狼逃窜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追赶,反而飞停在了树的树枝上,他没想到树有这么大反应,看上去有点内疚,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树赶忙说没关系。鸟明显松了一口气,用喙啄掉趴在自己身上的大肥甲虫。抖了抖自己的鸟羽,头昂得高高的。


“林浩!”有声音呼唤鸟,他飞走了。


真是一只张狂的鸟。树想。但是听了鸟的话,树开始幻想,如果不是一棵树呢。她突然对鸟儿产生想往。


既然可以如果他去很高的地方,那自己也可以去很远的地方吧。她努力地读书、考研,马上毕业了,她还想着要不要和父母商量去大城市。


如果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就好了。


徐英子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林浩发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胡所说能调解。”她思忖了片刻,发了过去。没有提钱的事。


“那就好,有问题再找我。”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胡所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对自己找了其他刑警介入的不悦。当初的鸟儿好像已经成为鹰了,她还没当好一棵树,更别说把自己当飞鸟。


她有点害怕再让林浩帮忙会惹怒对方小山就出不来了,也担心他被安上徇私枉法的名号。


所以,要是有什么不堪,自己担着就好。


很久之前的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飞鸟,可她现在是一棵树,不能让枝桠枯萎。



  1. 百合花


林浩接了一个电话,是英子室友打来的。她吞吞吐吐,试探地说,英子前几天从外面回来后整个人状态就很差,而自己马上就要走了,绿藤市除了一个刚被她从局子捞出来的弟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


请多多担待英子。她说。


这些天他也有和徐英子聊天,几句寥寥,她总是平静地说,挺好的,没事,小山放出来了,谢谢你。他也背着徐英子又去问了几嘴胡所,胡所也是打哈哈地说,进展顺利,进展顺利,徐小山还是个孩子,对方不会为难。对方具体是谁,被胡所几句话给圆过去了。他心里不相信,还被官腔哄得烦躁,只想大吼一句你们是不是这样骗小姑娘的!但人的确是放出来了,他也不好再多置喙。但以姐弟俩这相依为命的关系,徐英子平静得诡吊。


手机拿起想发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完全找不到切入点,有点懊恼,又甩到了桌面上。最后,他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把关切最直观的组织出来。在通话中某段长久的沉默中,他听着对面的屏息就像发音前的一种准备姿态,最后气息丝丝缕缕地泄了下来,最后变成几个简单的音节——谢谢你。欲言又止之下又是什么呢?她是不是不信任我?电话挂掉。他对着墙上的警徽发了一会呆,他有没有帮到徐英子?


他总觉得徐英子有种戳动他心的一面,纤微但是坚韧的一面。不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主义保护欲的作祟,而是“地缘”带来的氛围,对,是氛围。学生时代林浩绝不是和徐英子玩到一个圈子里的人,如果不是靠得近,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屈指可数。但偏偏学生时代你是不可能和你最好的朋友朝夕相处——特别是林浩这种孙猴子一样的学生,身边有个文静的女同学简直是标准搭配,就像西红柿和鸡蛋,永不过时。这是一种古怪的氛围,他们没有多相熟,但你可以说,那几年是关系最紧密的人——只关乎距离,无关于亲疏。


她又是恰好坐在他后面。如果不刻意转过头去,他是绝对见不到他的正脸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形成了判断她的方法,那就是氛围。它好像是声音、气味、面孔和习惯的集合体,但又完全不是,那是形而上于一切的感觉,一旦脱胎就完全与任何具体无关。而徐英子打电话他认出的先是那种氛围:纤细坚韧的百合花朵。


林浩那几年都活在那种氛围里。那时候在路上偶尔遇见徐英子,还没看见她,他就可以喊出名字,她会错愕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就是知道啊。


事情结束了,又好像没有结束。他还是隐隐约约有所担心。发了一连串消息,但徐英子都没有回。他手机开了又锁屏,锁了又开,好像这样手机就能立马长出一条信息似的。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看到信息给我回个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还是没有回音。


等会去她家一趟吧。摆掉心里一些胡思乱想,他准备先工作。最近查封了好几个非法的会所,但估计都是些小鱼小虾。他来回翻动卷宗,嘀咕着最近一个两个都这么老实,小把柄都找不到,没什么调查的头绪。但他能看出,这些好像背后都指向一个名字——孙兴。




  1. 黑箱 black box


孙兴随手挂掉了胡所说林浩最近在查案的警告电话,徐英子一无所知,她看到的只是一张愈发癫狂狰狞的笑脸。她咬住桌角,她的嘴里一片冰凉,心是麻木的,脑子想着着:再熬熬就过去了,再熬熬就结束了。


你弟弟可是犯罪的!而原谅是需要代价的。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别松口。手肘呼啸着击中了太阳穴,她的脑袋天旋地转,却死死咬住了大理石。


有血的味道嘴里蔓延。


后面有几个人按住她,有几个人进去,她记不清了,记忆一直炫着白光,但是痛感却留在了身体里,清晰地反复回荡,被人揭开了耻感最重的一面,然后反复羞辱。


好像有什么东西腾空了,她恍惚了一下,听见那个东西指着自己嘻嘻笑:


她好可怜。


她好恶心。


有破碎的声音。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人生的小小信仰,全都被踩碎了,只剩下肉体匍匐着。所有的光所有的温暖,在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什么都不剩了这一刻只剩下她自己,找不到出口。


有皮鞋戳着她的脸,踹了两脚。他们说,衣服穿好,你可以走了。


就像垃圾。她感觉自己就像垃圾。


做贼似的跑到派出所报案,当警察对自己再询问的时候,张口闭口要自己讲证据:那么就还原一下吧。她断断续续地说,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崩溃了。


最后,当她被扣上罪名时,她觉得愤怒,又没有力气愤怒了。


就这样吧。


回家的路上,她望见橱窗里的塑料模特,穿着小地方服装店廉价的衣服,做得很粗糙,眼睛和嘴巴涂着鲜艳颜料,涂得实实的,面目是清晰了,但表情却是死了,一看就是假人。但她看了好久。


她看见路灯的反射下,自己的脸和模特的脸重合了起来,表情比模特还要木讷呆滞。




  1. 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骗子,伪善。


徐英子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歇斯底里,她知道自己不值一提,软弱到可笑,但压抑和委屈已经让她不得动弹了,她现在只想窝缩起来,谁都不见,可是她必须要面对,必须要面对投射过来怜悯的目光,这些目光总是让她想起那里她听见的两句话——你好可怜。你好恶心。这让所有人都面目可憎了起来——你们知道什么,为什么要来同情我?同情等于一种暗地里的嘲讽,同情等于默认了她的可悲,不是吗?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会好起来的,对吧?她这么安慰自己。


但她骗不了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的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崇高的信仰,有的就是她的家。家不能破。这就是她小小的信条。只要家还在,还会重新来过。徐英子,那自由飞翔的梦呢?


树原来也会做梦。黄粱一梦。


她就这么凝滞了下来,时间也凝固了,像个团黏胶,拉扯着每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三维里的一切都蜷缩起来,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哒哒哒,她听见了敲门声。重的下沉了,轻的漂浮了。


一天已经过去了。


她知道来人是谁,麻木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不想见他。


她做不到强颜欢笑,算了。见与不见,都一样。


她迟钝地伸出手,一字一顿斟酌:我没事谢谢你。


她停了一下,敲下几个字母,wunian。


勿念。


重新开始吧,一切都会好的。她准备先去弟弟徐小山那一趟。


她躲在围观的人群里,亲眼看着弟弟的尸体被抬走,她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眼睛。


没有眼泪。


有什么标志代表一个人被彻底毁灭?她不知道,反正她就这样了吧。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都轰然倒塌,任何想往都骤然失去了根基,她被抽空了。


生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后无枝可依,后无心可存。什么都没有了,连自我都没有了。


隐隐约约听见很多人说什么,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姓名,但她只想说:别救我。


飞鸟总是要飞走的。萤火总是要灭的。过往的小小希望,就这么随随便便消逝在宿命之中。


树将死,土将散。切切。或许她该享受最后一刻的轻盈。




  1. 像鸟儿一样自由(2)


为什么想当警察?不断加油门飙车到卫景小区的路上,林浩质问自己,是一个为了实现而实现的目标,是一种对父亲的不服气,还是因为这是一种天经地义?不知道,反正所有一切在时间的冲刷下,很多东西都磨灭了,只剩下唯一闪闪发光。但他又很讨厌这种被赋予的使命感,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这件事想法都是暧昧的、不明的。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当警察、他得成为警察。林浩是谁?林浩是想要成为警察的某人。父亲的经历,让他无比质疑他想达到的公正性,但他好像被这些话死死地框住了。后来他渐渐发现,他需要警察带来的自由度。


为正义发声的自由,就像鸟儿飞翔的自由。


自由啊——


曾经写在纸面上清秀的字迹,微曲的手指只稀疏盖住了一点点,越过她仓皇的神情,他窥见了她的力量。


他以为记忆的源头遥不可溯,其实只是他卑鄙地忘了,只是沉迷于结果带来的快感。自由的追随是他悄悄从徐英子身上获得的,从此之后留在了淡淡的影子,最后成了动人的氛围,最后成了一种无上的信念,最后让他站在这里,却没最后让他拯救她。


他多遗憾自己未曾真正了解她。




  1. 再见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天已日暮,橙黄的残光铺满了整个天空,彩霞被扯得稀碎,远处隐约有沉沉阴云。只偶有候鸟依然在操场上低低盘旋。快归巢吧,徐英子想,你们明天会来,后天还会来,明年又会来。又或许明年来的不是你们,但还是鸟儿——但又有什么区别呢?今日我走,可能再也不会来了,可是学校永远都会有学生。如果我是一个不变的坐标,也是同样,会继续有熙熙攘攘的同学、朋友,但不是他们了。


不再同林。她暗暗有些哀伤,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走到学校门口,徐英子婉拒了去唱K的邀约,和大家告别。她柔柔地笑着,目送着他们离开——“徐英子!拜拜啦!”“徐英子,毕业快乐!”“徐英子,祝你幸福!”很多人嬉笑着大喊,最后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徐英子笑着笑着,转身回家。


公交站口,徐英子看见有人也在等公交。她有点错愕,是林浩。


“嗨。”林浩说。


“嗨。”徐英子说。


“你不去和大家唱歌?”徐英子问。


“马上就去。”


一时沉默,这是一种默契,谁都没有问为什么对方在这里等公交。


“那个……”两人同时出声。一愣,徐英子却先平静地开了口:“我先说吧。”


心里想说的话,开口前却,更换了千万种措辞,变换了千万种音调,或许这是这时最好的言语,她直视着林浩的眼睛,就像父母千万遍的教导一样,她说:


“再见。”


有喜鹊起飞。鲜红的喙,蓝色的尾羽。林浩放了一束花在墓前。他固执要用百合,只有百合才能祭奠这样纯洁的灵魂。


十年前的林浩和十年后的林浩,他说:


“再见,徐英子。”


他从不觉得那次坠落是一种解脱,只是被人推下的坠亡。她本该好好活着,享受生命里一切美好。可是如果这就是结局,可是如果她真的要起飞。


英子,我愿你的灵魂不再有束缚,像鸟儿一般自由飞翔。




之后可能随缘更小段子(意思就是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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